走进横街
文/梦
题记:来苏廿年,惭愧游离于苏文化之外,得闲暇不过游览虎丘拙政园,以为尽掠姑苏之精华。忽一日,穿过一百年老街,震惊于儒雅与市井并存,沧桑和鲜活共在。感慨,试以文字记之。
早春,漫步在苏城莫邪路上,川流不息的车流,尚未抽青的柳条,料峭的寒风,并不能给人带来多少诗意。我正随了先生步伐,紧缩脖子疾走,忽见一条河道,水质尚清澈,岸上粉墙黛瓦静默,檐下灯笼低垂,沿河露台花窗石槛栏杆一应俱全,莫非又是什么风景区?
紧走几步,跨过“徐公”桥,但见一条宽宽的巷子往里蜿蜒伸展开去,巷口伫立着红色方形彩楼,甚是喜气,居中写着“第二届葑门横街民俗风情节”,柱子上贴着一幅楹联“古韵今风品横街,余音绕雅有人家”,一读之下觉得儒雅之极,往里瞧,却见大红灯笼一字排开,像一串串的冰糖葫芦挂在屋檐下,又像是美人耳边精致的耳坠在叮当作响,更像是凝固住的火龙在积攒力量。横街,这是什么景区,我怎么没听见过呢?沉吟间先生已大阔步走了进去,我也赶紧尾随着踏上了旧石板路。
道路颇见宽敞,虽然天气三风两雨,略有坑洼的旧石板还是很清爽。路两旁满是民俗风情店,均为两层木质结构,雕窗花墙,做工极为考究,店名用金粉镶嵌在木质招牌上,又打眼又古色古香。细看下来,有“翁记木桶”卖木桶的,“百老泉”卖酒的,“国民小百货”卖杂货的,“安利茶庄”卖茶叶的,尽显姑苏特色,不过我已经见多不怪了,看看,笑笑,徐徐往里走,就当是免费旅游一次吧。
突然道路就变得逼仄起来,人也多了起来,而且让我大吃一惊的是,红红的灯笼不见了,民俗风情店也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居然是皮鞋店馄饨店水果店,这,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
越来越不可思议,几家服装店干货店过后,竟然铺子贴着铺子,店面连着店面。卖蔬菜的、卖水产的、卖猪肉的,卖家禽的,排得密不透风,荤的素的应有尽有,俨然就是一个菜场。然而她却又比一般的菜市场显得整洁有序,干净素雅,店主人也安安静静地在铺后或忙碌或悠闲,并无一人吆喝叫卖,这是怎么回事呢?我疑惑地望向先生,他先是不语,只是笑,我瞪着他,他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告诉我:这就是横街,横街就该是这样的!
原来,“横”即是横斜的意思,区别于南北、东西笔直方向。苏州古城区,主干道都是笔直的东西南北方向,呈井字形,但依凭横斜的河流,苏州历史上曾有五条横街,经过岁月风雨,如今仅存葑门横街一条。作为古城内唯一保留完整的百年老街,也是苏州最早的一条农副产品集散街,葑门横街承载了很多老苏州的悠长记忆,其中包括最低成本的生活方式和最从容的生活态度。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婆婆哄女儿的一首童谣:摇船,摇到横街那厢去……敢情就是这条“横街”呢。
问问菜价,果然非常便宜,河蚌两块钱一斤,荸荠两块五一斤,刚上市的春笋也才七块五毛一斤,想想今早还在菜场买的十元一斤的春笋,我们美美地采购了一番。随着拥挤的人群缓缓向前走去,窄窄的街道,整洁的店铺,流动的人群,暖暖笑着的店家,驱散了这个早春浓浓的寒意。
于是就明白,所谓民俗风情,不是仅仅停留在字画里欣赏的,它还实实在在和人们的衣食住行紧密相关,是穿在身上的暖,是吃进肚里的饱,是踩在脚下的净。苏州小桥流水,前街后河、河街并行的街市不就是她独有的民俗风情吗?那挂得高高的红灯笼,铺排得宽阔的巷子口,雕琢得精细的门楼,不过是苏州和外乡人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罢了。
横街,一条洋溢着浓郁的市井文化气息的城乡同乐的商业街。徜徉在横街的每一个角落,就像是翻阅着线装书一样古老的风俗民情,那些人、那些事、那些特有的风物,好像都变得生动起来,鲜活起来。走进横街,也就走进了姑苏文化,不仅高雅着,也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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